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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熱腸.勁風野草──龍瑛宗的文學人生

植有木瓜樹的小鎮

創作背景

1937年4月龍瑛宗的小說〈植有木瓜樹的小鎮〉獲得《改造》雜誌第九屆懸賞小說佳作獎,這是繼1934年楊逵的〈送報伕〉、1935年呂赫若的〈牛車〉之後,臺灣人的新文藝創作第三度獲得日本文藝雜誌的賞識。當時27歲的龍瑛宗也因此從一介銀行職員躍升為臺灣文壇的重要作家。

龍瑛宗曾提及〈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是他以任職於臺灣銀行南投分行時的經驗所創作的題材,由於《改造》懸賞創作獎是在日本具有指標的文學獎項,因此龍瑛宗將讀者設定為對臺灣風土民情不甚理解的日本讀者,以寫實手法呈現本島人的生活,並選用自己熟悉的小知識份子生活情況作為書寫背景。葉石濤曾評論龍瑛宗的作品:「他的根本思想是反抗、叛逆和前進的,可是在現實生活中,他被逼不得妥協、退卻和躲避。他的小說中人物的絕望和傷悲就是他這靈魂的寫照。」

 

故事梗概

〈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描寫在殖民地上努力奮鬥的小知識份子,因為現實的醜惡與殘酷,不得不藉酒精逃避理想幻滅的處境,一步步走向墮落的道路。主角陳有三原是積極向上的青年,他的父親期盼中學畢業的兒子能夠讓家中的經濟有所改善。但是他畢業之後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裡閒晃了四、五年之後才在一次徵才中謀得一個會計助理的工作。迎接生平第一個工作的陳有三,對未來充滿希望,並立志在一年內考上普通文官考試、十年內考上律師考試,他相信以他的努力必定可以更上一層樓、改善目前的生活。

然而,他卻發現他身邊的同事、前輩與朋友,都生活在無望灰暗的氛圍當中,只能以酒色麻痺滿腹的空虛與委屈,甚至還說「要是沒有女人陪酒的話,我便失去活在這世上的一切希望。至少,她們拯救了我的絕望。」陳有三的中學同學譏笑用功準備考試的陳有三為「可憐的光頭唐吉軻德」,還對他說:「把那知識丟給狗吃吧。知識把你的生活搞得不幸。你無論如何提高知識,一旦碰到現實,那知識反成為你的幸福的桎梏吧。」陳有三雖然開始質疑自己,但仍堅持讀書擁有獨一無二的意義。不久之後,陳有三聽到其他人對他有所批評,嚷嚷著工作與其找個有知識的人還不如找個更適合工作的實用性人物。陳有三聽到之後感到憤怒,心情也頹喪了起來。

之後,他喜歡上同事林杏南的女兒翠娥,讓他的生活彷彿看見了希望,但是這只是暫時的而已。日後他託人提親被拒,因為翠娥被基於改善家中經濟的理由而被賣嫁到鄰村的富家,此時陳有三徹底崩潰,鎮日飲酒作樂。到小鎮工作一年後。陳有三已經拋棄所有向上的力量。

 

探討議題

從臺灣文學史的角度來看,〈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標誌著臺灣新文學在主題及文學表現上的重大改變。在這篇小說之前臺灣新文學的主題大多圍繞在批判封建社會以及抗議殖民統治的壓迫,〈植有木瓜樹的小鎮〉則是提出了更幽微的內心命題——殖民統治之下小知識份子面臨的巨大絕望和必然的墮落,以及沒有希望的未來。

〈植有木瓜樹的小鎮〉刻劃的青年集體理想幻滅的景象,他們的苦惱來自於擁有遠大的志向沒有可供實現的現實環境。青年們從殖民者的眼光看到本島人的低下,一心想獲得較高的社會地位,但找不到著力點,愈努力愈陷入絕望的泥淖,一切終究徒勞無功。

 

「哦哦,讓狗去吃那知識吧。知識將使你的生活不幸吧。不管你如何提高知識,當你碰上現實,也許那知識反而會成為你幸福的桎梏。還有,在這樣的鄉下,要準備律師考試,怎麼行呢?」──〈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龍瑛宗全集第一冊小說集》(1),頁27。

 

故事中提到當時的婚姻大多為買賣婚姻,女性身為其中的犧牲者,並且為被壓迫族群中更弱勢的族群,絲毫沒有選擇的自由。龍瑛宗除了揭發女性的悲劇之外,也用此暗喻台灣人悲情的處境。

 

「這麼一想,雖然女兒實在可憐,但她要為一家人犧牲,要把她多賣一點錢。幸虧她長得標緻,先前就有鄰村的有錢人家來提親,目前已在洽談中。你是個正值青春,富有希望的人,要娶比我女兒好上幾倍的女人都可以,所以請把這樁事當作一場惡夢忘掉吧。」──〈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龍瑛宗全集第一冊小說集》(1),頁44。

 

龍瑛宗於專訪中表示他寫〈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是為了寫實地處理中學畢業本島知識份子的形象,以及背後的社會性問題與經濟性關係。龍瑛宗以旁觀者的身分描述小知識份子心裡複雜且矛盾的情感,曾經的雄心壯志被政治環境無情地啃噬,鬥志一點點流失,終究放棄曾經信仰的真理。

 

「有一個星期天早晨,陳有三說 :『今天覺得怎麼樣?』以這句話為契機,兩人不覺漫談了起來。 『最近,好像不讀書了?』 『啊,一點也提不起勁來。』 陳有三生硬地回答。 『這個小鎮的空氣是可怕的,變得像腐爛的水果。青年們彷彿在絕望的沼地裡。』」──〈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龍瑛宗全集第一冊小說集》(1),頁42。

 

記得電影《Kano》裡嘉農的濱田老師教學生如何種出又大有甜的木瓜的段落嗎?木瓜在電影裡象成為激勵球員在逆境中奮鬥的象徵,雖然此方法未有科學的佐證,卻成為影片裡令人印象深刻的橋段。〈植有木瓜樹的小鎮〉中的木瓜形象與《Kano》裡的截然不同,始終是腐敗而聞不到香甜的滋味,藉此象徵本島青年孤獨的處境及無望的未來,而這樣受制於經濟情況以及體制壓力而感到眼前一片黑暗的現實感,現在仍能從年輕一輩的人身上感受到。由此可見,〈植有木瓜樹的小鎮〉是能夠超越時空限制、引起讀者共鳴的文學作品。

 

「公園裏熱帶樹亭亭聳立著。一坐在長凳上,恰如森林一般的靜寂便逼上來。長凳後面,橡樹叢生著形成強韌的黑暗。腳下的小路發白彎彎曲曲的,終於為黑闇所吞沒,前面草坪旁邊一片木瓜樹靜靜地吸取著這時中天弦月的光芒,把薄薄的樹影投射在地上。」──〈植有木瓜樹的小鎮〉,《龍瑛宗全集第一冊小說集》(1),頁9。

 

⚈ 1927年龍瑛宗於北埔公學校高等科畢業。就學期間他曾向考上臺北師範的同學彭瑞鷺借閱吉田絃二郎的散文集,相當喜愛。(劉抒苑提供)

 

⚈ 龍瑛宗與李耐結婚照。1935年3月20日,龍瑛宗娶穹林庄李耐為妻。(出自日本語版《龍瑛宗全集》第一冊)

 


⚈ 龍瑛宗學生時期與同學合照。(龍瑛宗提供)
 

《孤獨的蠹魚》1943年由盛興出版社發行,是龍瑛宗最早出版的評論集。(王銘釧提供)

 

⚈ 龍瑛宗筆記:筆記本13。昭和15年(1940)任職於臺北臺灣銀行本行,此為當時的銀行記事本,內容多為備忘記事,例如蔬菜名、所見植物的樣貌等。以此作為線索,可與龍瑛宗在作品中細緻描寫風土情景有關。(龍瑛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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