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文學虛擬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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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字療疾——臺灣文學中的疾與療

時間的疾,照護療癒

照護未來的自己專注療疾,熟稔寫字熟悉又陌生的照護者


 

「其實我常感覺老境之於任何人,其實沒有那麼遠。也跟老不老靈魂無關,每個意識到身心在走下坡、每個自覺衰弱的時刻,都是一次小小的老年生活」作家黃麗群在〈理想的老後〉一文中討論「老」。老化是緩慢的進程,有時是某個小細節,突然讓我們意識到,自己已不那麼年輕。

不同的病者、長者與照護者,在文學留下足跡。面對無從確知的未來。也讓我們審視照護者與被照護者的關係,在照護別人同時,也是在修復自己。生病與老化,都是生命必經之路,如何度過理想的老後,成為現代人的難題。照護者的角色在高齡化社會來臨後,變得更加重要,無論是醫療產業中的護理師,或是負責照護工作的家庭成員,都是陪伴病者與老者共同度過人生的重要夥伴。

 


 龍瑛宗的輪椅
龍瑛宗(1911-1999)晚年至中國旅遊時,由夫人及次子劉知甫一同陪往。該把輪椅不僅承載龍瑛宗的晚年生活,也見證父子之間的情誼。(龍瑛宗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老太婆〉
葉笛(1931-2006)夢見自己漫無目的地跟隨一位老太婆穿梭荒野,突然老太婆停下,轉身現出髑髏的樣子,因而被驚醒。爾後體認到老太婆即象徵生命的老去、死亡。(文學台灣雜誌社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胸脯痛汲停〉
杜潘芳格(1927-2016)細膩描寫胸脯疼痛的過程,並感嘆在丈夫八十三歲生日這天,她是否就這麼躺著。(杜潘芳格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看病〉
本篇發表於1989年,李魁賢(1937-)敘述了由於生病後可能負擔龐大的費用,許多老百姓「生不起病」,突顯臺灣社會福利政策之不足。作者認為臺灣的「全民保險」一字都沒一撇,因在臺灣住院仍需先繳保證金,再加上紅包文化的盛行,令病人聞之色變。(李魁賢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照護未來的自己

文學記錄照護者的陪伴過程,回首過往的家庭關係,思索自己未來的模樣。當家庭中的一個成員變老,整個家庭的生活往往會隨之改變。當至親衰老、失去生活能力時,子女通常是擔負照護責任的第一人。邁入中年的子女看著曾經高大的背影頹靡,卻沒有感傷的餘裕,必須立即應對、學習照護工作與種種瑣事,例如,帶長者前往醫院就診,或是處理日常衛生清潔問題,也可能需要面對失智的認知錯亂。

 

這幾年經歷了朋友的病與死,往往都來得那樣急遽,驚懼和哀傷洶洶來襲,混合而成一陣子低落的情緒。 有時候又只因為一道雨後的彩虹,或是一首動聽的樂曲,而感覺人生真美好,這就是「哀樂中年」了。

──張曼娟我輩中人

 

張曼娟(1961-)寫中年有屬於中年的體驗,開始有朋友生病與離世,悲傷卻也能感受細緻的生命美好。感覺自己並不年輕,始稱中年。

 

我彷彿感覺得到,在他衰老的肉身之下,靈魂內裡的自我意識並未消失,只是他被困在一個機械有些故障,按鈕經常失靈的太空艙裡,無法接受到清楚的地球發訊,也因電力不足讓頭腦指令傳達變得吃力。

──郭強生我們都失智

 

郭強生(1964-)將失智者喻作困在故障太空艙裡的人,他的自我意識還在運轉,僅是難以用舊有的方式表達而已。

 

因此當妳醒過來,發現自己失去右半部的功能,且竟然連說話也喪失時,妳一直看著我,妳的眼神自此是我最怕接觸的「對境」了,那既不捨得我卻又希望及早脫離這塵世苦海的矛盾,和我的矛盾是一樣的。

──鍾文音捨不得不見妳

 

即使至親早已簽署同意書,子女仍會心生猶豫,無法掌握放棄急救最恰當的時機。鍾文音(1966-)描寫身處加護病房,與急救後甦醒的母親對視,那不捨與矛盾的心情。

 

 


 〈病妻記〉
郭水潭(1908-1995)作詩思念久病臥床的妻子。本篇記錄妻子發病後的種種景象,並發願至各處求神拜佛只求妻子康復,在在顯示出對妻子愛憐之情。(郭昇平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專注療疾,熟稔寫字

「若異地而處,這位外科醫師或許有苦衷,或許正背著她本身的十字架。」書寫罹癌心境的作家平路,在經歷不愉快的診療後,思考醫者本身也有其生命歷程,必有正在背負之事,因而無法完全避免與病者摩擦的時刻。

 

散落在土堆的蟬殼,具治療功效,而曲行於地表下的蚯蚓也可入藥,但在藥譜中,卻遍尋不著蚯蚓兩字,原來已化名為「地龍」,字面上迷漾著神話況味。剝取皮囊,曬乾,便可存取。地龍是各種神經痛、尤其是坐骨神經痛的止痛良方。

坐在身旁一同看電視的阿姨,直嚷太噁心太噁心了,邊拾起湯瓢,飲下治療神經發炎的煎藥。瞄一眼藥爐,我不敢告訴她,其實你現在正喝下用蚯蚓屍體熬出的藥湯喔!

──李欣倫〈動物園睡著了〉

 

李欣倫(1978-)〈動物園睡著了〉描寫了電視節目正播放男人吃下蚯蚓的「獵奇」畫面,因此感到噁心的阿姨,但她並不知道自己正飲用的煎藥同樣由蚯蚓所熬出。說明了中醫藥譜雖常見於日常生活中,人們卻對其認識甚少。

 

除了子女與看護之外,醫護人員是最常出現的人物。臺灣從日治時期開始便有許多著名的醫護作家,藉由文學來進行對於生命與疾病的多樣思考。他們透析社會,有時也診療社會。

 

我拍拍肚子對我的肝臟說: 「你啊,天生勞碌命,不能和其他肝臟一樣,在晚上十一點到半夜一點的排毒休息時間。請你跟我一起輪班,OK?你也知道啊,最會照顧別人健康的是醫護人員;最不會照顧自己健康的,也是醫護人員。」

親愛的病人,若是你看到我的臉比你還蠟黃,請不要擔心;若是你看到我滿臉青春痘,那不是我還年輕;若是你看到我比躺在病床上的你看起來還憔悴,請不要為我憂心。

──李彥範〈輪班〉

 

李彥範(1979-)寫下醫護人員自身身體比病患本人還要虛弱的狀況,說明過勞的醫護人員常因照護別人,而忘記照護自己。

 

當代臺灣提筆的醫者,同樣懷抱著人文視野,他們仔細地觀看病者,關心病者的生活。醫者深知,他們治療的不只是疾病,而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你可能不相信,有些醫生不很甘願地被政府派來,有時一個月內不見蹤影。他們聽不懂達悟語,但手開處方時不會發抖,有次藥房小姐因不敢拿藥給病人服用,於是哭著跑回宿舍。」

我稍稍明白了,為什麼他們不習慣醫生慢慢看病的原因。

──拓拔斯・塔瑪匹瑪(田雅各)〈比比腳就知道了〉

 

拓拔斯・塔瑪匹瑪(1960-)畢業後自願至蘭嶼衛生所工作,他仔細地問診,卻引起病者不耐。原來過去在蘭嶼行醫的部分醫生,即便不確定病況也會草率開藥,此文以新到醫師的碰壁紀錄,揭露偏鄉醫療資源的缺乏。

 

 


 葉第二內科醫院開業〈葉炳松〉宣傳單
此為葉炳輝之弟,葉炳松開設的「葉第二內科醫院」宣傳單,文宣中向大眾介紹其過去任職於臺北醫院,賦性沉默,頭腦清晰,有內科專業,且對待患者親切。(葉思婉、周原朗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妙生醫館治療箋
此為明治45年,葉炳輝(1907-1968),筆名葉步月,經營的妙生醫館所開立之治療箋,記有不同病患的名字、科別、掛號號碼與看診日期。(葉思婉、周原朗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浪淘沙》
東方白(1938-)以丘雅信、江東蘭、周明德三個人物為核心,分別代表歷史上三個真實人物:臺灣第一位女醫生蔡阿信、前新竹中學校長張棟蘭及前成功中學教師陳銘德的故事。作者東方白把這三個家族的故事交織成大河小說,呈顯臺灣歷史與精神。(東方白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醫師診療所開設屆
身為詩人及醫生身分的詹作舟(1897-1980),長年在故鄉永靖開設「生春醫院」,因深具醫德而備受尊敬。被稱為「永靖詩醫」。(詹元雄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台灣的心醫鄉土病—韓石泉傳》
作家莊永明(1942-2020)為韓石泉醫生立傳,記錄深具人文關懷的韓石泉從醫、參與政治的生命足跡。(韓良誠、韓良俊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病房〉
亮軒(1942-)發表本篇於1996年《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三少四壯集。內容描述一對老夫婦之間的感情早已貌合神離,妻子卻因為先生突如其來的疾病陪伴在身邊,才讓兩人重識彼此,並描寫在手術室外,等待消息的焦慮不安。(亮軒捐贈/國立臺灣文學館典藏)

 

 

 

 

    熟悉又陌生的照護者

隨著高齡化社會到來,照護需求逐漸增加,家庭總是承擔第一線的需求與陪伴。政府在2000年前後開放照護移工,部分照護責任轉移到這些外籍看護身上,看護成為被照護者最熟悉的陌生人。許多移工擔負繁重的照護工作,同時得面對語言不通、族群不平等的職場環境。他們因此受到許多不公的對待,如過度勞動,少有休息,甚至因而成為病人。

 

我總是小心翼翼地照顧妹妹。
我每天跟她說話,慢慢地練習移動她的手和腳。
我不是個可以改變她身體缺陷的天使,但我一直很努力。我希望妹妹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樣,健健康康長

── Loso Abdi關於愛

 

此文以外籍看護為主要敘述者,在照護患有先天疾病的小女孩時,看護與女孩一家人日益親近,看護希望女孩能順利長大,將女孩視作自己的兒女。

 

你從未看過女兒的這一面,也從未關心她的身心是否承受得住。現在,她心緒混亂,思及明日凌晨必須冒著酷寒去醫院掛號,感到不情願。她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人,覺得自己的人生徹頭徹尾失敗了。

這些,你都不會知道。電熱器旋轉著,室內溫暖舒適。你正在看電視,這是每日必看的政論節目,你頗同意某位名嘴的論點,一面做甩手拍打的保健動作,一面頻頻點頭稱道。

── 簡媜〈侍病者是下一個病人〉

 

簡媜(1961-)犀利地批判對照護者的忽視。照護者犧牲個人的生活,並忍受不時出現的挑剔批評,尤其是以孝為名義的時候,照護者往往失去為自己發聲的機會。

 

文學窺探照護者的心路歷程,在照護過程中重潛家庭歷史,觀省親子關係。文學也吐露照護者的忍耐與埋怨,陪伴不僅只是兩人的關係,更隱含背後社會的不足與壓迫。

 

這不是旅行,至少在被劇烈發燙的苦痛迎面痛擊的當下,我不會同意這是旅行,沒有嫩綠色的期待和興奮,沒有因打包而來的無關痛癢的評估與割捨,沒有將分分秒秒定格於鏡頭中的慾望,沒有無意義但多麼歡快地對時間的虛擲、對細節的苛刻。

──李欣倫〈不是旅行〉

 

李欣倫(1978-)〈不是旅行〉描寫準備住院與準備旅行,步驟或許類似,但心境全然不同。此文直書照護者內心之交集,以諸多歡快的「沒有」,映襯痛苦的「有」。

 


 林亨泰的年曆手札
林亨泰(1924-2023)以文學館手札記錄2014年的生活瑣事,也記下每月往返醫院的看診記錄、藥單收據等。生活之餘,林亨泰也回憶自日治時期以來,自己罹患過的各種病症,得以看見其與疾病共存的痕跡。(林巾力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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